當前，“80后”、“90后”農民工漸漸成了外出務工人員的主力軍。與他們的父輩相比，新生代農民工對于城市生活有著怎樣不同的期待？求職路上又會經歷怎樣的酸甜苦辣？
4個人才市場、5場招聘會、12次面試、20多趟公交車，3月10日至12日，筆者跟隨“90后”農民工練云，輾轉穿梭于湖南長沙市的人才市場、招聘會、用工單位之間，真實記錄下他求職路上的點點滴滴，感悟那份執著的“城市夢”。
——題 記
低學歷，無工作經驗，屢吃“閉門羹”
3月10日上午，湖南長沙某人才招聘市場內人頭攢動。一家生產電子產品零件的公司展臺前，練云正與人力資源主管進行交流。“你的年齡太小，要不去其他招聘單位看看吧?！睂Ψ降幕卮鹱尵氃朴行o奈，他用力擠出人群，將目光轉向了相鄰的一家單位。
“找工作并沒想象那么樂觀?！背粤恕伴]門羹”的練云向筆者吐露心聲，但眼睛卻始終察看著招聘臺前的信息欄。
練云來自湖南岳陽市華容縣注滋口鎮全福村，今年19歲，高中沒有畢業就跑到深圳打了1年半工?，F在到長沙已有10多天了，他住在父母經營的“兩元店”里，每天晚上和父母三個人擠在一張木板床上休息。
剛來的時候，白天沒事他就會去附近工廠看看有沒有合適崗位，但都因沒有技術、年齡太小、工廠人員已招滿等原因而失敗。找工作四處碰壁，他決定到人才市場和招聘會上去碰碰運氣。
和那些同樣急著找工作的高校畢業生相比，練云除了一張略顯稚嫩的臉龐外，兩手空空、沒有簡歷。在練云看來，簡歷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在深圳打工求職的一年半里，每次應聘他都被老板直接帶入廠房實際操作，只要能上手就會被錄用。
10日，這家人才市場內共有70多家企業提供了100多種不同崗位。廚師、電焊工、車工、鉗工、餐廳服務員、銷售代表等職位掛滿了墻壁。練云在招聘展臺前的信息欄上不停地搜尋求職信息，查看招聘要求，“年齡21歲以上，大專以上學歷”、“具有相關行業經驗2年以上，能進行基本英語對話”、“本科以上學歷，具有保險行業從業資格者”……
“留給像我這種低學歷、無工作經驗的人選擇面太窄，在這里找工作比沿海地區難多了?！卑殡S著人才市場內不斷涌入的求職者，身體單薄的練云在人流中艱難地挪動著腳步。
為了不讓自己在招聘會上“空手而歸”，練云嘗試著向幾家感興趣的公司詢問招工信息。在一家應聘者較多的保險公司展臺前，性格內斂的他來回停留了三次，直到身旁的求職者大多散去，才上前詢問該公司提供崗位的相關信息。
想從事能學習提高、有發展、有上升希望的工作
經過在人才市場一上午的試探性求職，練云因學歷低、年齡小、沒有相關行業從業經驗等原因3次被招聘單位拒絕，但同時也得到了2家公司發出的面試邀請。這讓練云仿佛看到了留在城市工作的一線希望。
“在沿海地區遍地都是小工廠，只要有技術、有資金，再招上一批人就可以當老板，他一個月的收入抵得上我們打工的干上幾年?！本驮诘群蛎嬖嚨拈g隙，練云講起了他在外打工時的見聞，臉上不由地流露出羨慕的表情。
10日下午2點半，在中國人壽[16.85 0.30% 股吧 研報]保險公司大樓內，練云參加了一次完整的面試。
“你想要應聘我們公司的什么崗位？對待遇有什么要求？”
“老板，我對待遇要求不高，能養活自己就行，你覺得我在你們公司干什么崗位合適呢？”
面對自己一句習以為常的提問，練云的回答讓招聘者黃明頗感意外，更讓身后的幾個求職者忍俊不禁。黃明抬起頭、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認真審視起眼前這個“90后”年輕人來。
“我們公司每個崗位都要求應聘者具備相應工作能力，目前我只能根據你填寫的基本情況推薦你做保險銷售，因為這個職位沒有特定門檻，如果你認為可以勝任，你等下填寫一張個人資料吧?！笨赐昃氃铺顚懙馁Y料，黃明決定給他提供一個機會。
練云不假思索地答道：“可以，不管什么崗位只要合適，我就會去好好干?！?/p>
在接下來的20分鐘時間里，主管黃明詳細詢問了練云對銷售有無興趣、從業的想法和對職業未來的規劃等問題，同時還簡要介紹了公司基本情況與將來他需要負責的工作流程。這讓初次接觸銷售的練云感到十分新鮮，“好多內容都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和以前在工廠生產線工作有很大差別，真沒想到我也能自主選擇職業了?！?/p>
當黃明問到練云有什么求職要求時，練云只提出希望公司給他購買五險一金。“以前打工看到不少工友在工作、生活中出現意外，但因為工廠沒有購買保險，所有醫藥費都要打工者自己承擔，一場小病就會用去好幾個月工資。”
最終，主管給了練云一個接受培訓的機會，希望他與父母商量后明天來公司參加培訓。
“銷售人員是不是都要穿西裝、打領帶呀？平時怎么和客戶保持聯系呢？是不是以后都要上門為他們服務？”坐在回家的車上，練云不停向筆者詢問著銷售員的工作情況。得到一個工作機會后，他的心情明顯有了改變，之前一直沉默，現在竟主動和筆者說起話來。
“我想從事一些有發展、有上升希望的工作。”回想起在深圳眼鏡廠做流水線工人的日子，練云心里是五味雜陳。他說，簡單而機械的體力勞動對于像他這樣的年輕人根本達不到學習、提高的目的，“我不想像父輩們一樣在基層崗位打一輩子工?！?/p>
渴望留在城市，只為實現夢想留一份希望
一天的求職經歷讓練云疲憊不堪，當他回到不足30平方米的“兩元店”內時，沒有吃飯就倒在了小店內唯一的木板床上，并扯著嗓子，把第二天能去培訓的好消息告訴了正在忙碌的母親。
相比練云的興奮與激動，父親練朝陽則顯得更為現實：“這份工作對你來說難度太大，沒有人脈，沒有資源，做不了幾天你就會放棄的，最好還是找其他工作！”父親的話給了兒子當頭一棒。
練朝陽告訴筆者，目前在這里開個這樣的小百貨店，收入比在家種田高，日子也能過得下去。他在老家建了一棟房子，“等老了，干不動了，就和老婆一起回老家去住?！敝劣趦鹤泳氃?，他更希望能夠在城市扎下根來。
晚上9點，練朝陽拉下了小店的卷閘門，一家三口坐在床前展開了爭辯?！熬氃疲闶紫纫辞宄约旱奈恢?，推銷保險可是靠嘴巴吃飯的行當，你可要想清楚?！薄罱K練云接受了父親放棄推銷保險的建議。
當天傍晚，練朝陽特意給筆者發來一條信息：“這份工作對練云來說可能不太適合，因為他的表達能力不強，要是拉不到客戶他會沒有信心做下去的，而且做銷售不穩當，最后我還是建議他明天繼續去人才市場找工作?！?/p>
11日上午不到8點半，練云再次來到了長沙市內另一家大型招聘會現場，伴隨著人流他開始了新一輪的求職。也許是有了前一天的應聘經驗，練云今天與人的交流明顯有了改觀，雖然也遭受到多次拒絕，但最終他還是獲得了一個市場調查員復試的資格。
12日，筆者隨同他又在星沙產業園內轉了轉。但是大部分企業招工已滿，有企業招人也都要求具備相關技能。尋找的過程中發現有一家工廠的傳達室門前貼了一張招搬運工的啟事。交談間，練云說搬運工太辛苦，錢又少，“不愿意干”。
“希望那個調查員的工作還有戲。”練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告別之后，看著他轉身而去的背影，筆者耳邊再次想起了他反復提到的那句話：“我渴望留在城市，不為別的，只為實現夢想留一份希望。”
